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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出发去冒险, 在郎飞结与地壳的起伏山峰

飞翔的鸟插图。

兔子洞戏剧社第一组第四次作业


问题

第四次作业是邀请大家从情绪的角度感受第三幕剧烈的情绪冲突与变化。大家可以结合自己有强烈共鸣的情绪体验进行书写,比如当安娜不得不告诉伯克和父亲,她的生活真相以及她对待爱情时的内心变化,对此你有什么看到?在你的生命经验中有类似的时刻吗?

克里斯及伯克的对话冲突

剧本内容很多,读完之后合上剧本,我总想抓住人物的某几个代表情绪来描述这个人的基底,想到克里斯,在面对伯克时,他或者是轻视的,或者是仇恨的,而轻视与仇恨同样是对客体的否定,只是当这个客体重要到自己无法忽视时,就是仇恨,而轻微到对自己生活无法产生影响时,就是轻视。克里斯对于伯克的否定来自于他要带走自己刚见面的女儿,更来自于他对于水手生涯和大海的否定。大海诱惑他,又让他背负对亲情的愧疚,他无法在这两者间调和,最终的答案是对自己的不接受。更泛化到对于水手这一身份的不接受。他把安娜寄养在亲戚家的农庄,而自己继续航海,在这样的遁词中,他找到一个似乎能够满足自己的责任感与自由天性的平衡。而伯克的带来要打破这种平衡,重新将安娜带入这种朝不保夕的生活。自己所经历过的痛苦要再次在女儿身上重演,他要再次直面两难的困境,而他依然无法做出选择,人说困兽犹斗,当一条狗无论向左向右都会被电击时就会向周围的一切吠叫,他恨伯克打破他的遁词,打乱他的计划,他更恨无法在两难之间做出选择的自己。他甚至无法面对这个自己而每次只能向着大海发怒。

而伯克是诚恳的,哈哈大笑的,他的力量直来直去,他对自己的水手生涯相当满意,他有爱就要表白,有心结就要同克里斯沟通,他在克里斯面前不畏上不凌下,他只是看不起克里斯的这种挣扎,有什么好挣扎的呢?他有他的自由,他的海和力量。他打算和安娜进入家庭,却似乎不知道家庭是什么,他相信自己身体里的生命力,遇到阻碍就冲破它。

他们两个人交谈时,我觉得这不是发生在两个人之间,而是同一个人的一场跨越时空的对话。同一段生命的年轻版与老年版,克里斯一直是这样挣扎么,他说自己当年的英勇事绩可比对面这个司炉要辉煌得多。他横行七海甚至到了年纪一大把还要继续航行,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他说自己会死在床上而不是海上,不过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他仍然继续的航行。航行。

克里斯对伯克的愤怒未尝没有对自己的愤怒在其中,看些这个莽撞的小子他也许会想到自己的妻子,会想到妻子过世后自己当时的自责与痛苦,错误不能挽回,不能修补,曾经的伤口现在要被再次撕开一次。他的表达是低沉阴郁,挣扎而回避的,但是这其中的无声之处,是否也有惊雷隐现。

再次解读伯克

伯克曾经是青年版的克里斯,那么克里斯会是老年版的伯克么,我们小组在之前的讨论时就曾经表达对伯克这个人物的一些困惑,生活中很少见这种单凭生命力行动的人。这次讨论中这个困惑再次浮现了出来。
可以理解这种生命力是在大海这个特殊的环境下的产物,因为有大海这个难以战胜的劲敌在面前,人们要团结,要信任,要勇敢,否则不足以生存,解决冲突的方法是当面打一架而不是背后捅刀子,毕竟捅完刀子海风一来也许就没有人拉自己一把。海上的情绪应该快速而激烈的解决。

但是我生活的环境与大海这种有面对着共同敌人的环境不同,它太平常、太禁锢,到了最后,在生活中有伯克这种赤子之心的人,在为人处事上表现呆板迟滞,因为他以赤子之心行事,动则得咎,久了就不知该如何措手。
而有伯克这种赤子行为的人,看似单纯的行为却往往是经过精密的算计。在复杂的人事生活中如鱼得水,意味着他的灵活性,他知道什么时候要单纯冲动以搏人好感,又知道什么时候要装聋作哑以避免临身祸事。

我们在讨论中分别提到朴树,以及我的一个所谓在道上混的的远房亲戚。朴树有着赤子之心,却无法完成一些日常琐事,我那个远房亲戚有时看起来古道热肠,讲话直来直往,心中却算计满满。

这样说来,复杂的生活,赤子的心灵,赤子的行为,倒是一对不可能三角。伯克占二三而无一,朴树占一二而无三,而我那亲戚则占一三而无二。

这样归类当然过度化简。不过也颇有兴味。

我曾想伯克也是一个内心有算计的人,昨天讨论时同样表达过类似的观点,但是仔细考虑后推翻了这种可能性。在后文中的十字架那场戏,他的痛苦他的犹豫,他对安娜的热爱与厌弃都轨迹分明,不掺灰色。我愿相信他一个在狂风暴雨中被古铜色浇铸而的士兵,可信,直白,简单而热忱。

克里斯的转变

克里斯还有处描写很值得反复琢磨,就是他在听到真相后从刚开始反对婚事到请求伯克留下来。剧本中,他先是反对,到忐忑,到嘲讽,到不安、不接受、木僵,到女儿被威胁时挺身而出,最后转变到请求伯克留下来“她现在最好和你结婚”。
我想这里过渡的分析是不必要的,一切内在的动力都让位于那种本能的父亲对于子女的护雏之情。老母鸡张开翅膀去给小鸡遮风挡雨,看到女儿的痛苦时其他的事情都不再重要,可以给仇敌下跪,可以让步退避,只因为那里站着自己十几年未见的的骨血。

克里斯之前有多猥琐,现在就有多高大,之前有多躲闪,现在就有多直面。即使剧本中他在请求时还是迟钝的而凝滞的。

安娜的爆发点以及其动力来源

小组的讨论中一个聚焦的问题是,使安娜爆发的东西是什么,两个男人的什么举动按下安娜心上那个最秘密的按钮。
当然,安娜一直是敢于直面的,她发现两个人有争执的迹象后,第一反应是直接询问,即使此时她已经隐隐知道要面对一个不太确信的未来,这与她的父亲形成对比:安娜曾经威胁过“总有一天,你们逼得我很了,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而克里斯恐慌害怕,他不愿去知道那可能动摇他那脆弱平衡的世界真相。

而安娜,即使刚开始已经打定主意不与伯克结婚,并不让伯克知晓,但是当事情发生到临头的时候,仍然对未知的事情抱有希望,她有着有伯克类似的生命力,她同样遍尽波折,此心仍在。

我经常有种感觉,人生中很多事情,在刚开始发生而还未发生时,人们的直觉就敏锐的意识到事件的可能走向,也许还未有深思,可是是好是坏的走向总有一种大致的感觉与预判,而在有这种预判时,是继续直面它让它展开发展下去,还是嗅到一丝异味就回头走远决定了两种不同类型的人生。
安娜在这里毫无疑问是后一种,所以组里同学讲她坦荡,她愿意表达自己,也愿意让命运在自己身上展开。

她之前的经历让人知道这种展开更可能是悲剧的,她在讲述时是把自己撕扯开给他们看,她是对着自己千孔百疮的身体又踏上一脚,让低贱的低贱到尘埃里去,让残破的被烈火焚尽。她决绝她狠毒。

为什么?

计算神经学家卡尔弗里斯顿从进化中推出一条定律,一切的生物体无时无刻不在做着两件事,改造外部世界让它与自己的内部状态相符合,调节自己的内部信念让它更好描述这个外部世界。这是生物体的存活,同时适应环境的本能要求。

安娜就是这样,她藏着十几年的痛苦,怀着对农庄的恨意,十几年来她像一个物品一样被人们使用,她的情感被无视,如今到了大海里,她觉得自己清洁了,她面对着自己的父亲与爱人,面对着新的希望,而这两个人却和之前历史中不堪的人一样,争执自己这个物品的使用权,于是清洁成了一场玩笑,自己的痛苦,情感和体验都都被无视,再次从一个人,一个清洁的人退化成一个充满着不堪回忆的物件,而这次施加伤害的是自己最后的情感依归。

一个人的情感如果被所有人无视,那么它就等于不存在。
于是安娜爆发了。

她要用这种最激烈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痛苦,自己的回忆。自己是一个人,不是一个物件,表达自己的存在。她表达时的痛苦有多强烈,那种存在的感觉就有多确信。
之后的毁灭相对此刻都变成不重要。

读安娜那段长的独白,从绝望,激烈,决绝,到嘲讽与愤怒,到希望,哀求,到看到两人反应后的心如死灰。“是的,你们全都一样”。

生活的类似时刻

小组分享了大学期间被追求者当成物品争执时的厌烦,与家人坦露心事时那种绝望与希望悬于一线的忐忑,与父母沟通时划定人际界线的真诚等等很多不同的时刻。

随感

人格的代际传递可能是重要的,但是也不一定会那么重要,伯克会成长为克里斯么,也许这同样取决于安娜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安娜的母亲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